晴九折

呵,尽管安利来吧。我冷坑狗又有何惧。

【追命/毓泰】经纬楼(二)

二、

全天下见过最多死人的除了仵作,就是捕快。

而天底下没有哪个捕快希望自己走到哪里都能看见死人。

尤其今天这死的还不是个默默无名之辈。追命在刚到经纬侯府的时候就已经见过这个男人,当时他还是活生生的样子,面色红润,脚步稳健,能说会道。

死者不是别人,正是经纬侯爷最信任的大管家,袁方。

袁大管家的死法并不离奇。他的背上有一道狭长且深的贯穿伤,血水汩汩不断地冒出来,不仅污了他一袭灰色锦袍,还将半角池塘染成了浅浅绯色。

之前他们在屋内听到的第一声惊呼,一定便是这刀落下时袁方的惨叫。而这刀竟如此迅疾又那般精准,以至于中刀之人在落入水中之时已经毙命。

追命叹口气道:“袁先生功力不浅,能让他只来得及发了一声就命丧刀下,哪怕是偷袭,这执刀人的身手都高得可怕。”

他能看出来的,毓泰自然也看得出来。年轻的捕快微微蹙着眉,抬眼看向四周,问道:“是谁第一个赶过来的?”

围在湖心亭周围的,有侯府的家丁,也有各路看热闹的宾客。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,终有一名身材细瘦的麻脸少年战战兢兢站了出来,作揖道:“两位官爷,是小的我。”

追命打量了一番那少年身上衣饰和手中灯笼,便明白过来,对方应是巡夜的家丁。

他挠了挠下巴,摆出一副随和的姿态来,问道:“不知小哥是否看见凶手的样貌?”

就算他再怎么好言好语,那少年都抖得跟筛糠似的,只顾盯着自己破破烂烂的鞋尖,连抬下头都不敢,一副被吓惨了的模样。

想必这厢是问不出什么了,追命只好故作无奈地摇摇头,顺带着留意了一下其他人的反应。

他心中敞亮,先前与他过了几招的神秘黑影必定还留在府内,恐怕此刻也正在场。

这杀了袁大管家的人,是否就是那黑影,或者那黑影的同伙?

他正思忖着,就见有不远处有一大批人匆匆赶过来,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锦袍男子,看年纪年纪六十上下,白面长须,气度不凡,想必就是这经纬楼的主人,经纬侯爷吴野了。

那吴野一见倒在水中之人,脸上难以置信的悲痛之色凝成了真实形状,也没着人,亲自将袁方的身体搀扶起来,握着那双冰凉的手唏嘘良久。

半晌后他才挥了挥手,差人为袁方敛了尸身,自己站起来之时还踉跄了下,口中失神般喃喃说道:“老夫竟不知有人想害袁先生。”

追命与毓泰对视一眼,皆为这侯爷对管家的深情厚谊默默赞叹了一番。

毓泰拱了拱手,道:“侯爷节哀。”

吴野似是认识毓泰,点点头道:“毓捕头。”又一眼看见毓泰身边的黄衫青年,困惑道:“这位是……”

毓泰介绍道:“这位便是四大名捕之一,追命追三爷。”

发觉那人没有像别人一样,在四大名捕之前加上一些类似于“名动天下”之类的虚名,不知怎的,追命心里就跟痛饮了一壶好酒般畅快。

此番他也算是不请自来,只好对这经纬侯解释道:“我本是为了追查一群江洋大盗,这才顺道到侯府叨扰,还望侯爷见谅。”

“原来是三爷过府,久仰大名。”经纬侯到底带了点江湖中人的习气,没拿官位压人,客客气气落落大方,“有你和毓捕头在,老夫也算是放了点心,也不怕袁先生死得不明不白了。”

追命一听他话里有话,便问道:“侯爷原本在担心什么?”

经纬侯看他一眼,又看了眼毓泰,犹豫了一番,扬手道:“两位捕头这边请。”

追命先同毓泰一道,先将刚抓到的徐一三和徐二四两名犯人押下去,这才跟着经纬侯去了一处别院。

等屏退了一干闲杂人等,经纬侯才略有些为难地开口道:“两位可都听过江湖上关于我这小楼的传说?”

追命略开玩笑道:“天地经纬,侯爷高才,这楼里可囊括了天下至宝呢。”

经纬侯面露惭愧,道:“这都是外人不懂瞎传的,老夫哪有这本事,楼里不过是收了三五古籍,一点玩物罢了。前些日子,老夫收到一条消息,说有一伙贼匪会趁老夫寿宴的机会混入府中,目标就是那小楼。正因为如此,老夫才会提前叫了毓捕头过来共商良策。不料,袁先生竟会突然出事……”

追命闻言点点头,总算明白了为何毓泰会来赴宴。

毓泰神色愈发凝重,问道:“侯爷,袁大管家身上可有贼人想要之物?”

经纬侯恍然,忙叫来侍卫问了一问,得到消息后颓然失色。

“经纬楼的钥匙一共两把,一把由我保管,另一把便是在袁先生身上。”连番打击之下,侯爷的面庞愈显苍老起来,“而目前袁先生身上那把钥匙,确实已经失踪了。”

 

又安抚了一番经纬侯,追命同毓泰一同从别院出来,肩并肩穿过精巧园林。

毓泰先开口:“追三爷。”

追命立即挥了挥手,说道:“别三爷三爷地叫了,我虽然看起来是沧桑了些,但还没到处处称爷的年纪。”

毓泰先是一愣,随即浅浅微笑了下,改口道:“崔先生……”

“别,你看我哪里像个先生?”追命原地转了一圈,足下生风,转头又倏地搭上毓泰肩膀,“我就是个不通文墨的粗人,老弟你若不嫌弃,叫我一声大哥便好。”

毓泰无奈地扬了扬眉,过了会儿才拘谨地唤了句:“崔大哥。”

追命立刻眉开眼笑,只觉得青年羞涩低头的样子分外顺眼,心里痒痒的,很想拿手指往那白净脸蛋上的笑涡深处戳上一戳。

不过他虽然平日里同师兄弟胡来惯了,却还知道对待旁人要稍加收敛些。于是他只顺势拍了拍毓泰的肩,摇头晃脑感情充沛拖长调地回了一句:“毓泰老弟。”

毓泰看了眼肩上那只手,脊背一僵,略微露出点不知所措来。

追命行事自有分寸,很快便收回了手,得意洋洋地将青年耳后的一点绯色收入眼底,脸上与心底的笑意愈发欢畅。

这小捕快真是太有意思了,查案时候一本正经,经纬侯面前不卑不亢,到了他跟前却又随便撩拨一下就会脸红。

看来这个案子,不仅比他想象中的要复杂一些,想必也比预料的要更加有趣。

毓泰似是呆了一会才想起方才想说的话:“追……崔大哥,你找到我之前,是否也同别人交过手?不然以你的轻功,不会出来得比我更慢。”

追命点头道:“确实。如此说来,与我过招那人使的也是刀……”

毓泰道:“莫非那就是凶手?”

追命“啧”了一声,道:“……不好说。”

一般杀人案件,可疑者只得其一,便称得上有了眉目。然而此事却不仅仅是一桩简单的杀人案,后面还牵涉了一伙匪盗、一把钥匙、一栋名满天下的楼。

毓泰亦说道:“我也有这感觉。想要经纬楼钥匙的,肯定不止那使刀的凶手一人。之前说话的那个家丁少年,从他的鞋来看,只怕也不仅是个家丁。”

虽然那少年表现得活像头一回见到死人以至于惊骇太过,但他穿着的鞋子却着实干净了些。夜色深重,若没有走近了那池塘去瞧,怎可能看清楚死者在哪、又姓甚名谁?若是真走近了,作为武功粗浅的普通家丁,心中又那般害怕,怎可能不踩得满脚淤泥?

除非那少年没有走近便知袁方已死,又或者有着绝好的轻功,行走时足下不必用力。

无论如何,少年都不会只是普通少年。

追命看着毓泰的眼神里满是直白的赞赏之意,颔首笑道:“不过,他也不是凶手。”

凶手身法再佳,杀人后都很难身上一点血迹不沾,更不会在有机会逃走时仍杵在最显眼的位置。

所以,那少年最多只是个帮手,是那伙匪徒之一。

既然如此,他们便不可打草惊蛇。

这一点,追命心里早有计较,只是他没想到,毓泰竟也能一眼看穿,且同样选择了按兵不动。

这样的默契,他以前只在另外三个人身上体会过。

只是他们是无数次浴血并肩、生死与共的兄弟。

而毓泰不是。

毓泰不是兄弟……兄弟也不会让他在看着对方的时候,有醺醺然的醉意。

会让追命醉的,除了美酒,就只是美人。

毓泰也不像个身姿窈窕温香软玉般的美人。

所以追命一边想着案子,一边有了些不相关的烦恼。

毓泰这会儿倒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,先唤了声,见追命没反应,只好凑近了道:“……不如我们先去审审那徐家兄弟?”

柔柔的月光洒在他比常人白皙些的脸颊上,衬得一双黑眸温温润润,似水般清亮。

追命心头突地一跳,不知不觉就摇了摇头,又点了点头。

果然是他想错了……明明,还是美人啊。


T.B.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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